焚香煮酒

何秋

何小雨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俗,自作主张地改成了何秋。但事实上,除了初晨,没人那么叫她。

初晨曾经问过她,长大了想做什么。何秋说,她不想长大,她觉得长大就是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笼子里。

初晨说,你得向前看,人总是要长大的。

何秋摇了摇头,没再说话。

那年,她十六岁。


学校组织春游,去海边。选定地方的时候,何秋就对初晨说,火红的晚霞蔓延到天际的时候,远处与海交融的地方像是在海面上燃起了一条细长的火带,这个时候跳下去,兴许会先感到热,然后才是彻骨的冰冷。

那天春游,何秋离开了大部队,坐在礁石边上。脚下就是深邃的蓝色。

她看见远处天空变成了灰蓝,雷声夹杂着闪电,浪潮拍击礁石的声音不断变大,打湿了她的发梢。水开始上涨,没过了她的脚踝……

突然,她的电话响了,一切变回了平静。乌云消失了,海面依旧是那深邃的蓝。

她接了电话,是初晨。

“回头。”

何秋回头,看见初晨站在马路边上,她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,耳边传来了电话里略带沙哑的男声:“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?”

少女又一次陷入了迷茫的困惑。自己是因为想要跳下去才来海边的吗?不……不是……也许是……也许不是……

她的思绪开始放空,何秋想起了她奶奶临死前的样子,干枯又黯淡的眼眸中什么都没有。母亲和其他亲人都在哭,可何秋想,奶奶马上就要自由了。

“何小雨!集合了!”同班同学过来喊她,何秋回过神,再次看向马路,初晨已经不在那儿了。

又或者他真的来过吗?

何秋看了一眼手机,下午4:44。



高考结束后的夏天,何秋报名了一个跳伞活动,她没有跟初晨道别。她想,他是明白的。

何秋终于站在了飞机的边缘。

飞行员突然拍了她一下,何秋回头,看到了初晨。

“我来送送你。”

何秋想,有个人陪着,这很好。

直升机开始提升。

到了一定高度后,他用头盔卡住了拉杆,与何秋站到了一起。

飞机还在爬升。

何秋看了看脚下高度,腿发软的同时又不禁迷茫起来。跳下去,就会得到自由吗?

这么做,是自由的吗?

此时距离直升机失控还有三秒。

初晨握住了她的手,拉着她跳了下去。

一瞬间巨大的气压冲翻了她,何秋看见直升机如一只灰色的大鸟,折了翼般地向下坠去,尾部的流光照亮了天空。

两人开始下落。

她看见远方的大海是深邃的蓝,广袤的田野是明亮的黄,高空中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轮廓,只剩下大块的色彩拼接在一起。

她转头看向初晨,他似乎在说些什么,又好像没有。何秋睁大了眼睛,努力辨认他的口型。

“你现在自由了吗?”

她明白了。于是她松开了手。

下坠停止了。空气不再有压迫感,色彩的河流开始流动,天空与大地开始变形。

何秋想,至少这一刻,她是自由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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